前日，莉姊問：「佛（得平等自覺的人）說法應該要讓人懂。譬如涅槃（註1）應說是有；若說無，那學子追求的解脫不就沒了？」這是個好問題！然而，書童即使照書講，也解釋不清楚（無方便慧）。梓童補了一句：「佛對執著有的人說無；執無的人說有；執空的人說空也要空；對無執著的人說精進、行佛道。」（註2）
書童在想，不論他人怎麼說，人只會認知自己的理解；南懷瑾先生認為現今的教育沒有用（註3）；古人有云「書到今生讀已遲」。且不論涅槃是有是無，若書童認定由書獲得的知識是對的，也不過是另一種執著。執己是對，說人為非；這和無賴有何不同？嘿嘿～書童常常把自己逼到沒路走。書童無計可施，只好敷衍了事：「因緣未具足，明年也許您會有不同的看法」。
佛書上，倒是常問「佛說『他沒說法』。若沒說，那之前說的話是什麼？若不說才是正法，那要佛經作什麼？那菩薩不是應該都閉嘴嗎？」（註4）
《宗鏡錄.p521》有這一段，引用了五經二論來說明「佛說話不算話」。哈～～
（＃1）修道法不是語言文字，然而，用語言文字讓人懂，可留傳罷了。
（＃2）若不說則沒人懂、無人傳承，則佛法滅！
（＃3）菩薩說法，如對虛空無心吶喊。那還算說法麼？
（＃4）真理普遍，怎有不可說！若有說，則是因緣和合，則非實。那就不是真有「說」這件事！
（＃5）自性如來，你我無別。有說是指你因我說而有得，然而，畢竟無得，故說無說。
（＃6）話與聲音無別，若口造聲音是說法，那空谷迴響也是說法。
（＃7）說法是為令學人得智，而智不由境生，亦非不由境生。說法是境，得智與否都與境無關，怎是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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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問：那個是佛心？ 師曰：牆壁瓦礫是。 ... 問：無情既有佛性，還解說法否？ 師曰：他熾然常說，無有間歇。 曰：某甲為甚麼不聞？ 師曰：汝自不聞。 曰：誰人得聞？
師曰：諸聖得聞。 曰：眾生應無分耶？
師曰：我為眾生說，不為諸聖說。 曰：某甲聾瞽，不聞無情說法。師應合聞。 師曰：我亦不聞。 曰：師既不聞，爭知無情解說法？ 師曰：賴我不聞。我若得聞，則齊於諸聖。 汝則不聞我說法。 曰：眾生畢竟得聞否？
師曰：眾生若聞，即非眾生。 |
這裡，慧忠禪師把「佛說話不算話」玩得非常漂亮。然而，學子應該很懵吧！
我們置身處地想一下當時的情景，慧忠禪師是當時的大禪師，一般小和尚恐怕只能與首座聊聊而已，不可能與大師父對談，譬如某和尚侍奉某禪師多年也沒問到句話。這僧人應該小有名氣，慧忠不得不見。一見之下，這僧也沒問侯一下「少惱少患、起居輕利、氣力安樂不？」就直奔主題「佛心是什麼？」噯～～
這是當時學佛的大話題，還有「達磨西來意？」（註5）等等。書童學淺，沒見過非禪宗的書籍談這些問題。禪宗書中，禪宗大師們的答案一致地讓人目怔口呆！
【僧問：那個是佛心？
師曰：牆壁瓦礫是。】
且說這僧肯定把七八部大經都背的滾瓜爛熟，才來踢館。就如長爪梵志挑戰釋氏，應該早已準備好問答的次序。結果，慧忠禪師回一個「佛心是牆壁瓦礫」。這僧一下子就垮了。全然不知如何對應。且停這裡，慧忠是在教導他，還是不是？若是，那這教育法和《大智度論.p112》上說「隨其所應，而為說法」好像不搭！若不搭，那禪宗大師豈不是違背佛旨？
【問：無情既有佛性，還解說法否？ 師曰：他熾然常說，無有間歇。】
【曰：某甲為甚麼不聞？ 師曰：汝自不聞。 】
這僧喘口氣回神，一想原來你在說“無情如瓦礫，也有佛心”，於是問“無情有佛性，那它會說法嗎？”這僧心想：“你只能說沒有，那你就輸了”。然而，慧忠說“無情也說法，無有間歇”。這僧雖覺他強辯，也無可奈何，只好反駁“我怎沒聽到？”再停一下。這裡慧忠是在胡扯嗎？前面的“佛心是牆壁瓦礫”已經讓人頭皮癢了，現在說石頭會說法？這人還正常麼？這僧肯定很後悔來此一遭。
【曰：誰人得聞？
師曰：諸聖得聞。 】
【曰：眾生應無分耶？ 師曰：我為眾生說，不為諸聖說】
接著，慧忠不留情面地回他“無情說法，無有間歇。你自己聽不到，要怪誰啊！”這是掩耳盜鈴地罵人聾子吔。若是書童，早已翻臉。那僧有修養哦，沒發怒，再問“那誰能聽的到？”慧忠說“聖人聽得到！”又在罵人蠢蛋！這僧不簡單呦，還不生氣，腦筋一轉，心想“佛說眾生平等”，於是問“難道只有聖人得聽，餘眾生沒份聽嗎？”接下來，慧忠的回答真讓人噴飯！他說“所以，我才在這裡為你們說法啊！我不是在說給有道的人聽啊！”這又是罵人沒得道。
【曰：某甲聾瞽，不聞無情說法。師應合聞。 師曰：我亦不聞。 】
這僧此時有氣了，開始「對人不對事」“是啊，我聾，聽不到無情說法。您是大師，應該聽的到！”心想挨幾個罵，事小，能聽大師透露天機“無情說法”，這代價值得。誰知慧忠說“我也聽不到吔！”這僧突然覺得被騙子騙了，叫道“大師既然沒聽到無情說法，怎能妄語說您知無情說法？”
【 曰：師既不聞，爭知無情解說法？
師曰：賴我不聞。我若得聞，則齊於諸聖。汝則不聞我說法。
曰：眾生畢竟得聞否？
師曰：眾生若聞，即非眾生。 】
原本已經十分精彩了，接著更精彩，慧忠說“這都靠我聽不到的緣故。如果我聽得到無情說法，我就是聖人吔。聖人說的法，你這凡夫怎能聽的懂！”這下，這僧說不過大師，氣餒的不行，還是不放棄，“究竟有沒有眾生能聽得到無情說法？”這慧忠實在太狠心了，再給一棒子“若有眾生能聽到無情說法，這傢伙已經不是眾生了”。
【小編碎碎念】其實，打從第一句「牆壁瓦礫是」，慧忠就挖了個大坑，等這和尚栽進去。往後，只是看他怎麼栽而已。細節...書童用口說，不敢寫下來。
這故事裡，也演了梓童的「對執有的人說無；執無的人說有...」僧問佛心，就是認為有佛心；禪師於是說「牆壁瓦礫」，一下子把「有」打掉。後面“師既不聞，怎知有”認為無有“無情說法”，禪師再說“你不聞是你的問題，我才來告訴你；若你能聞，就不用在這裡了”，再把「無」也推開。這種禪宗教育法在唐朝使許多人悟道。然而，在今日，書童懷疑有多少凡人能受惠！
莉姊可能會問：我們不是在說《金剛般若波羅蜜經》善現啟請分第二嘛，和這故事有何關係？喔！大有關係，佛說「應如是住」時，這就是如無情說法噢。如《宗鏡錄》＃3：菩薩說法時，心中無聽者，沒有說話的心意，就如空中迴音一般。這又像妙行無住分第四「無住相布施」。禪宗可是把般若的精神全應用在日常生活上了吔！
再回到「無情說法」，真有嗎？南懷瑾先生說：「由理悟道，易得易失；由境悟道，難得難失」。因為無情物風花雪月悟道的人還不少呢！書童知道的，一是《指月錄》洞山良价看見自己在水上的身影而悟道；二是《五燈會元》百丈懷海因野鴨子飛過去的事而悟道；三是南懷瑾先生的老師袁煥仙在七禪七的最後一天因門栓斷聲而悟道，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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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楞伽經偈云：從其所立宗，則有眾雜義等。 觀自心量，言說不可得。既達唯心，何須演說？ 如大般若經云：佛告善現。如是如是！諸菩薩摩訶薩，雖多處學而無所學。 所以者何，實無有法，可令菩薩摩訶薩眾，於中修學。 又云：無句義是菩薩句義。譬如空中實無鳥跡。
答：若了自心，則成佛慧。終不心外「有法可說、有事可立」。 只為不迴光自省之人，一向但徇文詮，著其外境。 以無名相中，假名相說，即彼虛妄，以顯真實。 既不著文字，亦不離文字。 所以，
天王般若經偈云： 總持無文字，文字顯總持。大悲方便力，離言文字說。 （＃1）
楞伽經云： 佛告大慧：我等諸佛及諸菩薩，不說一字。 所以者何，法離文字故，非不饒益義；說言說者，眾生妄想故。 大慧！若不說一切法者，教法則壞。教法壞者，則無諸佛菩薩、緣覺聲聞。（＃2） 若無者，誰說？為誰？ 是故大慧！菩薩摩訶薩，莫著言說。隨宜方便，廣說經法。
淨名經云： 夫說法者。當如法說乃至法順空。隨無相、應無作。 法離好醜、法無增損、法無生滅、法無所歸、法過眼耳鼻舌身心、 法無高下、法常住不動、法離一切觀行。 唯！大目連！法相如是，豈可說乎？
夫說法者，無說無示。其聽法者，無聞無得。譬如幻士為幻人說法。 （＃3） 當建是意而為說法；當了眾生根有利鈍。 善於知見、無所罣礙。以大悲心，讚于大乘。念報佛恩，不斷三寶。然後說法。
故知非是不許說法；但說時無著，說即無咎。
如思益經云： 汝等比丘，當行二事：一聖說法、二聖默然。 但正說時，了不可得，即是默然。不是杜口無說。
故昔人云「幻人說法幻人聽。由來兩箇總無情。說時無說從君說。聽處無聽一任聽」。 又若以四實性，自得法、本住法。約真諦中即不可說。 若以四悉檀，隨他意語。斷深疑、生正信。有因緣故，則亦可得說。 又不可說即可說，真理普遍故。 可說即不可說，緣修無性故。 （＃4）
如楞伽經云： 大慧復白佛言：如世尊所說「 我從某夜得最正覺，乃至某夜入般涅槃。於其中間不說一字，亦不已說。 當說『不說是佛說』。」 大慧白佛言：世尊！如來應正等覺。何因說言『不說是佛說』？ 佛告大慧：我因二法故作是說。 云何二法。謂緣自得法及本住法，是名二法。因此二法故我作如是說。 云何緣自得法： 若彼如來所得，我亦得之，無增無減。 （＃5） 緣自得法究竟境界，離言說妄想、離文字二趣。 云何本住法： 謂古先聖道，如金銀等性，法界常住。 若如來出世、若不出世。法界常住，如趣彼城道。 譬如士夫行曠野中，見向古城平坦正道，即隨入城，受如意樂。 偈云：「我某夜得道，至某夜涅槃。於此二中間，我都無所說。緣自本住故」。 我作如是說：彼佛及與我，悉無有差別。 釋云： 此有二因。 一即緣自得法。自所得法即是證道。證法在己，離過顯德。 二即緣本住法。本住即古先聖道，傳古非作。 此上是據理約證云不說。若但是自心聞，則佛常不說。
如寶性論偈云：「 譬如諸響聲。依地而得起。自然無分別。非內非外住。 如來聲亦爾。依心地而起。自然無分別。非內非外住。」 （＃6）
是以既非內外所生，亦不從四句而起。 此約實智應須玄會。若約權門亦不絕方便。
如止觀云： 若言智由心生、自能照。境諦智不相由藉。 若言智不自智，由境故智。境不自境，由智故境。如長短相待。 若言境智因緣故有，此是共合得名。 若言皆不如上三種，但自然爾。即無因。 皆有四取之過，皆不可說。 隨四悉因緣，亦可得說，但有名字。 （＃7） 名字無性，無性之字，是字不住，亦不不住。 是為不可思議。 經云「不可思議智境。不可思議智照」。 即此義也。
若破四性境智，此名實慧。 若四悉赴緣，說四境智。此名權慧。 則權實雙行，自他兼利。方冥佛旨，免墮己愚 |
註1
《維基百科》佛教教義認為涅槃是將世間所有一切法的自體性都滅盡的狀態，所以涅槃中永遠沒有生命中的種種煩惱、痛苦，上座部佛教的見解是從此不再受後有，也就是不再有下一世的六道輪迴。
《六祖壇經》中有個故事，慧能為僧志道解釋《涅槃經》寂滅常樂的意義。雖然，他說的很難懂。然而，明顯地，他並不以「解脫煩惱、不落輪迴」為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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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曰：汝是釋子。何習外道斷常邪見，而議最上乘法？ 據汝所說，即色身外，別有法身離生滅，求於寂滅。 又推「涅槃常樂」言有身受用－－斯乃執悋生死、耽著世樂。 汝今當知： 「佛為一切迷人， 認五蘊和合為自體相、分別一切法為外塵相。 好生惡死，念念遷流。不知夢幻虛假，枉受輪迴。 以常樂涅槃，翻為苦相，終日馳求。 佛愍此故，乃示涅槃真樂」。 ＃ 剎那無有生相，剎那無有滅相，更無生滅可滅，是則寂滅現前。 ＃ 當現前時，亦無現前之量。乃謂常樂。 ＃ 此樂無有受者，亦無不受者。豈有一體五用之名。 何況更言「涅槃禁伏諸法，令永不生」。斯乃謗佛毀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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